“恶水穷山”如何成为“金山银山”？
——探访湖南省湘西自治州乡村振兴之路
本网记者 杨娟
正值脐橙采摘之际，湖南省湘西自治州龙山县里耶镇比耳村家家户户都忙着采摘、分拣橙子。湛蓝的天空下，冬日的暖阳照得脐橙格外灿烂，黄橙橙的橙子映射在果农满脸喜悦的脸上。
“线下上门收购价到了2元/斤，线上网购更是卖到了6.8元/斤。”村支书龚辉乐呵呵地向记者介绍，比耳村的脐橙产业如今是越来越旺，村民人均年收入至少达到2万多元。
然而，今日的“富村”，过去却是出了名的“穷村”。位于龙山县南端的比耳村，距离县城109公里，背靠巍巍高山，酉水河悠然而过。村里是典型的喀斯特熔岩地貌，没有多少地，几乎全是山，山上没有多少土，几乎全是石。“村前一条河，村后烂岩窠。田无一丘地皮薄，吃饭住房无着落”是当年穷日子的真实写照。
一颗脐橙，带富一村。近年来，湘西自治州立足自身资源，在农业部的定点帮扶下，通过发展特色产业，树立品牌、带富农民、美化乡村，探出一条以脱贫攻坚促乡村振兴，用乡村振兴实现脱贫攻坚的好路子，让昔日的湘西的“恶水穷山”变成了“金山银山”。
提质升级，让好品牌“立”起来
位于武陵山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湘西，是一个集“老、少、边、穷”于一体的脱贫攻坚主战场。作为习近平总书记精准脱贫战略思想的首倡地，湘西如何实现早日脱贫？根本之策就在于精准产业扶贫。
“不能让百姓守着金饭碗要饭吃。”在湘西州委、州政府主要领导看来，过去困住湘西百姓手脚的‘恶水穷山’，其实是一座座有潜力可挖的‘金山银山’。”
优质粮油、柑橘、猕猴桃、茶叶……说起湘西的特色农产品，农业部第十一批定点扶贫联络工作组副组长、湘西州委常委、副州长孙法军如数家珍，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湘西湘西农业产业体系不够发达、农业程度化不高、农业品牌建设相对滞后的现实。
摸清底子、找到差距，才能奋起直追。到湘西挂职的两年间，孙法军很少坐在办公室，要么下村寨了解民情，要么带着农业干部、新型经营主体外出学习、对接项目。
地处武陵山脉中段的永顺县，地域封闭，交通不便。“我们县的农业说起来什么都有，但一旦面对大批量订单，却又什么也接不了。”永顺县农业局局长向加林坦言。
“以水稻种植为例，论规模和机械化程度，永顺无法与洞庭湖一带的平原地区相比，但论起生态环境，永顺绝对当仁不让。”向加林说，所以永顺选择立足自身的优势和特色，围绕“山地生态粮仓”的发展定位，在产业布局上，从“小而全”向“小而精”转变；在生产方式上，从小家小户、大肥大药向组织化、标准化、清洁化、绿色化转变；在发展思路上，从单一盯住生产环节向全产业链融合发展转变。
松柏镇平均海拔有800多米，是湘西州海拔最高的乡镇，水稻生长期长于平原地带15天左右，稻谷的营养成分更加丰富，加之山清水秀，没有任何“冒烟”产业，生产的水稻自古就被作为朝廷“贡品”。
然而，前些年，昔日“贡品”却被多家小作坊简单粗暴的加工方式给“糟蹋”了。2013年，以向俾富为首的5位村民联手成立永顺县松柏溪州米业专业合作社，立志重振“松柏大米”品牌。
合作社通过流转，结合“湘米工程”高档优质稻示范等种植了5800余亩水稻，并带动周边农户种植6000余亩。合作社按照统一品种、统一生产管理和全程机械化作业、统一技术标准、统一生产规程、统一作业服务“六统一”模式，并引进最先进的大米加工设备，为优质米生产提供保障。
提质升级后的松柏大米品牌重新“立”起来了。合作社生产的原生态大米2016年11月获得绿色食品认证，2017年9月获得有机认证，2017年11月，“松柏大米”又成功获得国家地理保护标识，并连续两届获“中国中部（湖南）农业博览会金奖”。 “松柏”大米分为极品系列、精品系列、普通系列三个档次，价格卖到2.5元/斤-98元/斤不等,远销北京、上海、深圳等地。
接二连三，让美丽山乡“活”起来
“一产不优、二产不强、三产不全”，这曾是制约湘西产业发展的瓶颈。在特中选优，优化一产的同时，如何做好强二产、补三产，成为摆在湘西人民面前的一道亟待解决的难题。
永顺县高坪乡高坪村过去由于缺水，村民种点水稻也只能靠天吃饭，尤其是并村之前的那咱村，处处是荒山，是个村里无产业，村民无技术，村集体经济为“零”的省级贫困村。
为了甩掉“穷帽子”，2015年，高坪村高位谋划，整合资金2300多万元，完善了水利等基础设施，在3.5千米的通村公路两旁，种植特色产业3000亩，其中猕猴桃2340亩、黄桃500亩、红心柚160亩。
“我们种的猕猴桃并不是目前市场上受热捧的红心果，而是与吉首大学合作研发的‘米良一号’绿心果。因为这种果产量高、抗性好，农户好管理，又适宜加工。我们与吉首老爹集团签订收购协议。”该村永盛猕猴桃种植专业合作社相关负责人向仁春告诉记者。
“不盲目、不跟风、不卖鲜果，而是走上加工的路子，农户不愁卖不掉，减少了市场风险。”该乡党委书记覃基星说，高坪乡人均有2亩猕猴桃，只要保证了销路，一亩最少收入9000元，顺利脱贫大有希望。
“发展生态产业，守住绿水青山，换取金山银山这一理念已经深入到干部们的骨子里。”农业部第十一批定点扶贫联络工作组成员、永顺县副县长宋丹丹告诉记者。
高坪村以生态农业为基础的农业功能不断拓展。休闲农业板块、山地户外板块、配套服务板块错落有致。走在高坪村，记者既置身于产业园，又仿佛身处山水民俗画中，“村在园中、房在景中、人在画中”的生态农业格局已然形成，昔日贫穷寂静的山村呈现出生机与活力。
拔穷根,攻硬寨,靠狠劲,也靠巧劲。在脐橙大镇龙山县里耶镇，如火如荼的电商卖橙正在给老百姓和当地干部带来巨大头脑风暴。“过去，老百姓只是就生产抓生产，农业干部也是就技术抓技术，对于脐橙的清洗、分级等初加工都没有意识，对‘互联网+’更是觉得遥不可及。”龙山县农业局局长詹文明告诉记者。
2016年11月，一则《湖南一副州长担任网络主播？穿古装为“里耶脐橙”代言》的新闻在网上广为传播。新闻中的网络主播便是孙法军。“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我们精心策划了这场直播，以提高里耶脐橙的知名度。”孙法军说。
“直播后，里耶脐橙平均售价提高了1元/斤，农户直接增收上亿元，带动效益越来越明显，2017年12月下树的脐橙线上线下的价格都比往年好。”龙山县委农办副主任彭天胜直感慨，农业部的干部实在是太负责了，扶贫干部不一定要给很多钱很多物，但一定要给理念、给思路、给技术！
在比耳村，年轻人电商创业的劲头十足，村里与腾讯公司合作，组建了比耳村“湘西为村”电商扶贫团队。团队吸纳了采取“1+5”模式，一名村官加上5位在外求学的大学生，有人负责策划、有人负责写微信推文，有人负责微店运营、有人负责拍照。这个平台近期每天发出1000多件（10斤/件）橙子到全国各地，大家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利益联动，引领贫困群众“富”起来
精准扶贫最终要落在贫困户的增收上。近年来，湘西州一直按照“资金跟着贫困对象走、贫困对象跟着能人走、能人和贫困对象跟着项目走、项目跟着市场走”“四跟四走”的产业扶贫路子。
如何选择产业、如何将贫困户的利益与产业项目“绑”在一起成为关键。永顺县松柏溪州米业专业合作社吸纳了2000余户社员，其中721户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合作社与贫困户签订收购协议，以高出市场0.2元/斤的价格收购稻谷，将加工环节上的利润让出部分给贫困户。
该合作社社员、坝古村贫困户李国军每年可从合作社能获得2万多元收入，农忙时参与田间管理实现就地就业获得劳务收入1万多元、小额信贷入股合作社分红3200元/年，流转7.5亩土地给合作社获得流转费用近4000元。农闲时，李国军还到外地去砍卢苇挣钱。
“我们村以前是个让人头疼的复杂村、失控村，在全省都有名。”见到记者，从湘西州扶贫办下派到永顺县泽家镇若西村第一书记田绍顺向记者介绍，全村1352人，坐过牢的就有48人，40岁以上的光棍有50多人。“之所以乱，就是因为穷，一些缺衣少食的村民养成了小偷小摸的习气。”
为了祛除痼疾，村里先争取资金修路，让村民有一脚好路走，感觉到舒心，又精挑细选引进了同心柚类开发合作社，带领村民把荒山变“宝地”种植“三红柚”。
口袋富起来，脑袋也得富起来。说起以前的不良风气，村民们的脸齐刷刷地红了。如今，大家都在撸起袖子加油干，村里的精气神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如果狗窝变成了金窝银窝，村民自然就愿意回来发展。” 田绍顺笑着说， 若西村100多位在外漂着的村民纷纷返乡就业，连过去的失控村都变了样，湘西的乡村振兴必然可期可待。
